匠门土师爷II:屠王城
判官眼探生死,定穴术寻古墓,神算子窥天机,捞尸人摸水棺,晏当家不死不灭。
坊间常言:“诡事难断问匠门,其间尽是能人异士,探得世间古往今来,无所不能,神鬼不欺。”
1
扎托林位于青海、四川、西藏接壤处,高原、峡谷、大河交错,原始而又充满神秘与未知。多少年来,不知诱惑多少探险者前来探迹,但这里充满了变数,扎托林是探险家的极乐园,也是无数探险家的枉死城。
“这里是驻格玉县分队,灭火队已出动,请求增援。”
“扎托林境内今夜预计将有四级西北风,恐扩大火势,请求增援!”
“东南方向有油库,火势危机,请求增援!”
通讯员尝试多次,逼近寒冬,竟硬生生急出一身的汗来,他看向身后的中队长,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行,杂音太多,我们的频道接收不到返回的信号。我想外界也是一样的,收不到我们的增援请求。”
扎托林边界森林突发火情,格玉县的人力有限,又碰上该死的西北风,下行方向又该死的就是油库,没有增援,很难控制火势。
“等不了了,全员出动!不管是不是灭火队的,炊事员、接线员、文书,通通给我扛家伙上!”中队长刘显沉着脸,下达了命令。
“是!”通讯员当即拉动警报,按照中队长的命令,向所有人下达了行动指令。
“对了,让兄弟们,带上枪子儿!”行至门口,刘显脚下一顿,忽然面色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扎托林人迹罕至,少不了得有猛兽和野生动物,现在火源发生在非常规巡逻区域,所有人对那儿的环境,都是陌生的。
战士们全副武装,首支灭火队队员已经深入野地,从驻地出发的后援尚未赶到。刘显靠近一线的时候,火势暂未得到控制。
砰砰砰!
刘显和先行出发的小队紧急刹了车,探出头来,望向了那火势蔓延的林区,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吼道:“为什么会有枪声?!”
不是一声两声,接二连三的枪声不断地响起,突突突的声音让人的一颗心都随着揪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这里,车是再也开不进去了,刘显只身下车,掏枪上膛,便要深入险地。
“队长,不能前进!请原地等待我们的后续队员到达!”副手立即赶了下来,死死地拦住了刘显,不让他冒险。
争执之中,枪声停了下来,第二波队员也刚好赶到,刘显红着眼,对剩下的人吼道:“跟我一起冲进去!把兄弟们带回来!”
2
扎托林11.15特大火情得到了控制,但刘显没能将自己的兄弟们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首批出发的灭火队二十八名队员无一生还,他们不是被烧死的,也不是被野兽咬死的,那一身黑洞洞的枪眼子,才是致命伤。
刘显瘫坐在地上,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没有人敢上前开口跟他说话。刘显就瘫坐在这些兄弟们的尸体中间,他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这些孩子大的,也才二十出头,小的,才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雄姿英发的时候。
终于,刘显掩面,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这些大男孩眼中的大家长,呜呜地泣不成声。
“刘队!”就在此时,负责善后工作的分队负责人急匆匆赶来,声线都有些颤抖,“有活口!”
刘显一愣,抬起头来,看向那被众人用担架抬出的活口。他不是灭火队的队员,身上没有受任何大伤,只是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怀里死死地抱着自己的登山包,里面装的都是些录像设备。
他们还搜到了一张记者证,幸存者名叫魏韩。
这不奇怪,尽管扎托林是明令禁止外人擅入的险地,但偷偷溜进去的人也不是没有。
刘显几步向前,不顾阻拦,情绪略有些激动地揪住那幸存者的衣领,逼问道:“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枪声?!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那叫魏韩的幸存者本就神志不清,被刘显一吼,当即发疯了一般挣扎起来,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恐惧犹在,嘴里哆哆嗦嗦、神神道道地念着:“阴兵!我看到了他们!他们神出鬼没,手里还有枪!是他们,是他们先开的枪!你们的人手里的子弹根本打不到他们!全死了,全死了……这些阴兵,一定是在警告我们,不得擅入……”
3
叶谭等人回到匠门已有半月,大伙都伤得不轻。值得庆幸的是,一个个看上去虽是鼻青脸肿,但都是些皮肉伤,尚未伤筋动骨。
大蛇就没这么好运了,除了四年前那场大战,它还未像现在这样伤得这样重,数根管链穿透了它的身体。尽管外物取出后,大蛇强大的自愈能力渐渐地让新生的血肉填满了那些血窟窿,但它的精神却一日不如一日。
“小叶谭,你也别太担心,虽然它团着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但老话不是都这么说的,这些冷血动物入了冬,就越来越懒,没准是要冬眠。”胖虎绞尽脑汁安慰叶谭。
“是啊小叶谭,大蛇是古老的生物,什么天灾人祸没经历过,没那么容易交代在这儿的,别担心。等天气暖和了一些,它就又活蹦乱跳了。”百里祭顺着胖虎的话安慰道。
贪懒不肯动的大蛇勉为其难地动了动眼皮子,绿幽幽的眼睛朝叶谭看了一眼,尾巴象征性地动了动,似也在附和胖虎和百里祭的话。
叶谭见状,这才略有些宽心,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大蛇的脑袋,认真严肃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不让你白受罪!”
百里祭与胖虎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叶谭的性子就是这样,绝不吃亏,这次他们受了这样大的憋屈,叶谭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就在此时,方回寻了下来,见三人都在这儿,愣了一愣,问道:“云阳老哥没和你们在一块?”
三人皆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没看见他啊,说起来有两天没见到这老痞子了,怎么着,你找他有事?”
方回一脸郁闷地点了点头,“上回百里不是让云阳老哥加固咱们家藏库的防盗装置吗,我寻思着去藏库取点东西,这改造完我也进不去,正找他呢!”
“我什么时候让云阳老哥接手藏库防盗装置了?”百里祭一脸纳闷,“云阳老哥虽然手巧,但来咱们匠门的时间尚短,我哪敢让他接手?”
“我有不祥的预感……”胖虎难得跟上了节奏。
“我也有。”叶谭眉头微皱,立马往藏库的方向跑去。
众人赶往藏库,输云阳给藏库加了几层密,够他们折腾一通。百里祭和方回二人算得上精通数理和奇门遁甲的,也要靠合作,花了数个小时才将这几层密解开。
“云阳老哥该不会赌瘾又犯了,偷咱们东西还赌债吧?”胖虎嘀咕出声。
“没少什么东西啊。”百里祭清点了一番藏库,也是想不通,“也许我们都想太多了?”
“神女眼不见了。”叶谭冷不丁出声,众人皆是面色古怪。
4
“神女眼和输云阳一起不见了?”晏肆闻言,微微皱眉,径直前往输云阳的卧室。
兴许是他走得匆忙,卧室的门并没有上锁,陈设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床褥也是乱七八糟地一堆,脏衣旧袜东一只西一件,如他放荡不羁的性子。
唯独靠东的那一整面书柜,却异常地摆放整齐,码得一丝不苟,行事风格丝毫不像他的性子。
兴许是晏肆打量那面书柜墙久了,百里祭跟了晏肆这么多年,一点就通,不由分说地上前,将那一层层书架上的物件书籍通通翻扫了下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便是一整面标满记号和笔记的地图。
“他在研究扎托林?”百里祭一惊,“云阳老哥到底是什么人?”
仔细想来,当初是输云阳率先招惹上匠门,以镇守墟石的守墓人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他们仅凭墟石坑中的一具偃术人偶,便认可了他的身份,未曾与当初那位守墓人吴穹辨别真伪。
“他在研究古烬。”晏肆上前,揭下其中一张便签,那上头,古烬二字被红圈重点标记了。
“古烬?”叶谭眼带困惑,“和神女所统治的神秘古国天烬有什么关系?”
他又为什么,要带着神女眼一起消失呢?
“百里。”晏肆未答,只唤了一声百里祭的名字,尚未说明要吩咐他做的事,百里祭便已经意会,开始调动他庞大的关系人脉网,调取与扎托林有关的信息。
不多时,百里祭回来,果然面色古怪,扫视着众人的脸,异常严肃道:“扎托林出事了。”
目前扎托林已经由特调组入驻,明显是不想将先前发生在扎托林的那件“阴兵”事件公开,匠门想要插手不容易。
“当家,你咋知道那老痞子还会在扎托林?没准早跑了?”胖虎挠了挠头,始终难以相信和他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的输云阳,会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匠门。
“扎托林出现山火,应该不是意外事件。”晏肆目光微沉,但仍有未能想通的地方,“但当地驻格玉县分队损失惨重,人员伤亡众多,又闹出了所谓‘阴兵出没’事件……不像是输云阳的行事作风。”
恐怕,他也遇到麻烦了。
虽不知输云阳想做什么,兴许他是怀有目的的,扎托林闹出山火,也是想要吸引当地的人力,他好找时机突破封锁潜入扎托林,火势必然有限,扑灭是迟早的事。但他无须,也没有必要,做出损人性命的事,至于所谓的阴兵是怎么回事,也尚未弄清。
“我们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方回说着,又觉得为难,“不过百里刚刚说了,扎托林有特调组入驻,未必会让我们介入。”
“我让老邓头设法疏通疏通,既然是特调组,和他总该有些交情。”百里祭摸着下巴,以往老邓头欠了他们多少人情,这点小事,他总该能搞定。
“嘿,百里,你可以啊,这老小子别的不行,上至白的黑的,下至三教九流,他谁都能认识。”胖虎笑出了声,“老话说得好,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都是他的传说,说的大概就是老邓头了。”
5
抵达扎托林,已经是数日后,特调组是由格玉县中队长刘显领队的。当地戒备森严,调派了大量兵力,如果不是上头打过招呼,谁也难以靠近此地。
匠门是以专家顾问的身份前来支援的,刘显对他们自然客气。高原的紫外线格外强烈,将刘显晒得皮肤黝黑,但那双眼睛却坚毅沉着,发誓要将兄弟们的死因调查清楚。
他不信鬼神,更不信杀了兄弟们的会是所谓的阴兵。
“刘队长如此坚信此事和鬼神无关,应该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百里祭要求先见此次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人物,那位灭火当晚幸存的记者魏韩。
“说看到阴兵率先开枪袭击我的人的,也是他。”刘显在前头带路,因为百里祭事先有交代,他们已经提早将魏韩接了过来。
百里祭见到了那叫魏韩的记者,他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只是提起那件事,仍是一口咬定,自己亲眼看到了阴兵出没,持枪先开了火,那批救火队的,才不得不和对方火力相拼。
“当家。”一番询问后,百里祭还是没有太多的头绪,只能向晏肆请示道,“是不是带他进去,领我们到事发地看看?”
“不急,先看录像。”晏肆未答,叶谭就已经从魏韩的随身行李中翻找出了一盒被密封在证物袋里的录像,这盒录像、这些行李,目前全部由刘显的人代为管理。
“对,这盒录像我反反复复看过无数次,这就是证据,根本没有所谓的阴兵。”刘显插了话,命人搬来设备,以方便查看录像内容。
当时魏韩就在枪击现场附近,拍摄的位置绝佳,刚好拍到了这第一声枪响的来源。
第一个扣动扳机的,不偏不倚就是灭火队的自己人,这一枪也伤到了自己人。对方随即架枪反击,那接二连三的枪声就是这么来的。
没有阴兵,也没有外人朝他们开枪,动手的,都是他们自己人。
“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刘显攥紧了拳头,关节咯吱咯吱作响,“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刘队长,你放心,类似的情况我们不是没有遇到过,甚至我们都曾经亲身经历过。”百里祭安慰道,“别忘了,最容易欺骗人类的,恰恰就是我们的大脑,他们一定是遇到了,能够影响他们大脑思维的东西。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
“我派人和你们一起进去……另外,我再让人给你们备好防身的武器。”
晏肆出言,婉拒了刘显的好意,“这件事,人越多,风险越高,我们不需要携带任何防身武器。”
“可是……”
“哎,刘队长,你就别可是了,我们当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多武器多有啥用,摸不清门道,死得更快。”胖虎受不了,摆了摆手,随即一把拎起那叫魏韩的记者,“但是这小子,我们得放在眼皮底下。”
“这……”刘显有些为难,毕竟,他没有权力让幸存者魏韩跟着涉险。
“我们会保证他的安全。”叶谭起身,淡淡的一句话,却有不容置疑的固执。
6
其实领他们进入扎托林事发地,也不是非魏韩不可,刘显派出任何一个特调组的人,都能胜任。
但这一次,凭借着他们和这些人摸爬滚打接触了这么些年,有些人,是不是正经人,是干什么行当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别说晏肆和百里祭他们何其敏锐了,就是胖虎,也一眼就看出了这叫魏韩的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
进入扎托林,刚才还说要照顾好魏韩的胖虎和叶谭,当即翻脸不认人了,揪着魏韩的领口,将他逼至一棵大树前。叶谭不由分说便伸手扣住了魏韩的喉咙,棕红色的双眸泛着严厉危险的冷光,问道:“你进入扎托林,找什么?是否见过输云阳!他在哪?!”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临北)
“什么输云阳?我,我不认识……”
“你吓没吓疯,真当我们看不出来?你包里带的装备专业得很,哪个记者像你这么专业?”魏韩才刚一狡辩,叶谭扣住他命脉的手指便一紧,魏韩当即变了脸色,面如猪肝。
“无头尸洞……我们找到了无头尸洞,他奶奶的是那老痞子不讲义气,放了火,引来了这么多人!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真不知道!”叶谭的手指微松,魏韩这才猛地咳起来,“我一出洞,就碰到了这么多人,我除了藏起来,真的什么也没干!”
“你什么都没干,那这么多人是怎么死的?枪战又是怎么回事?”叶谭收回了手,那魏韩便立即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冤枉!天大的冤枉!这种罪恶滔天的事,真的和我无关!那天,我是真的看到阴兵出没了!”
“还他娘的狡辩!真有这玩意,你那录像拍到的难道还是假的?”胖虎一脚踹了上去,骂骂咧咧,“盗墓贼就盗墓贼,说得自己多高尚似的!你还不够罪恶滔天?!”
“你别这么说,我不是盗墓贼,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魏韩义正词严地挣扎道,“我是探险家!”
“探你姥姥的家!还他娘扯淡!”
胖虎又要动手,被晏肆给拦了下来,“我们进来的任务,是寻找‘阴兵’真相,找到输云阳,找回神女眼。”
胖虎收回手,挠了挠头,“那当家,咱现在怎么办?这小子就是不肯说输云阳去哪了。”
“各位老板,我是真不知道啊!”魏韩忍不住插了一句,被胖虎一瞪,便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你说的无头尸洞在哪儿?带我们去!”叶谭冷声开口,吓得那魏韩压根不敢多说一句废话,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要领着他们去找当日他出洞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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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韩确实是专业的,就连被人抬出险地的一路上,都不忘留下记号和标志,好在事件平息后,能够再悄悄摸回去。
这无头尸洞,说是乱葬岗,又不像,那里头的神像数不胜数,大多是女像,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见所未见,甚至难以判断是属于哪个神话体系的。头顶的壁画更是气势宏大,他们只挖出了这里的凤毛麟角,若彻底地挖掘下去,这里能出土的工艺、文物,堪称震撼人心!
可若说这尸洞是为哪位王侯将相所准备的葬身陵,又不切实际。这里之所以被魏韩称为无头尸洞,正是因为,这里所堆积的遗骨,因为气候和地理因素的缘故,早已成了干尸。他们横七竖八地堆叠在一起,所有干尸的头颅都已不翼而飞,更像是一群被处决后,乱葬此处的人……
魏韩口中的无头尸洞已经遭到了破坏,壁画虽气势宏大,但深埋地下的颜料,遇到空气后,早已挥发殆尽,失去了原有的风貌。
“这是什么?”叶谭自那露出土面半截的密封青铜容器中发现了几卷青蓝色的缎布,打开那缎布,出现在眼前的,是陌生的文字体系。
“奢侈!”方回也凑了上来,研究了一会儿,只给出了这么个结论。
这是什么文字体系,就连方回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辨出,但那“奢侈”二字,却半点不夸张。那青蓝色缎面打开后,出现的文字排版清晰,可以判断是由金银汁书写的,一排金汁,一排银汁,一丝不苟。
“如此奢侈,写的少不了是重要的内容,不是诏书、密函,也该是经书一类的。”方回说着,试图将它从叶谭手中接过,再仔细研究一番。
“小心!”
方回刚要接手,便被晏肆一声低喝,吓得方回和叶谭两人都缩回了手,任由那珍贵的金银字缎落了地。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金银字体忽然淡去了颜色,反而散发出一股奇妙的气味来。众人见状,连连后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是它,就是它,我们刚发现壁画时,色彩也是这样恢宏鲜艳,后来就突然变了色,我不得不逃出去,又遇到赶来的灭火队……我才知道我让那老痞子给卖了!”魏韩这才义愤填膺地说起这事。
“你他娘的不早说,是不是想害死咱们?”胖虎一面捂着鼻子,一面就要动手揍魏韩。
很显然,灭火队会产生幻觉,自相残杀,想必与这里的颜料遇到空气后产生的成分有关。刺激中枢神经,加之有人擦枪走火,才有了后头的悲剧。
“这里到底是什么?是输云阳所标注的,古烬遗址吗?那么弃尸此地的又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没有头?”叶谭的眉头都快打结在一起了。
“这洞藏只是其中之一,古烬遗址不止这些!我带你们去看!”魏韩激动起来,“这里的城市,古老而又富强繁荣,它是逝去的文明,一旦重现于世,就是重大的发现!据我判断,古烬人主要以牧为生,当然也兼有农耕,他们有自己的文字、宗教,还有军事实力!”
8
魏韩已经潜入扎托林数次,次次险象环生,但古烬遗址,仍然如宝藏一般,充满了诱惑,令人舍生忘死。
“据我推算,若从上方俯瞰整片遗址,得有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房屋数百间,窑洞近千孔,碉堡五六十座。像这样的暗道,我就发现了四条。除了无头尸洞一处洞葬,还有一处壁葬和一处土坑葬,武器库和祭神塔更不用说了。”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胖虎摩拳擦掌,“别扯这些没用的,说点有用的!到哪里可以找到输云阳?!”
“他肯定是冲着山顶的王宫去的,王宫那儿有好东西!”魏韩指着西北方向的遗址,说是遗址,建筑群和洞窑几乎已经全部塌顶了,只剩下一道道土墙,那就是遗址最外围的城墙。四周设有碉楼,内部是平民区、神庙,和王宫。
从这里的山麓,到王宫所在的山顶,还有三百多米高差。
“怎么上去?”
“能上去,我早上去了!”魏韩刚想撇嘴,又对上叶谭冷飕飕的一双红瞳,和耳边胖虎那咯吱咯吱作响的拳头,魏韩立马怂了,老老实实道,“王宫所处地势易守难攻,只有一条隧道可以通到山上,其余都是悬崖,隧道已毁,根本上不去。看到没,古烬王宫曾经遭受军队的攻打,就是因为防守能力太强,才迟迟难以攻下。”
如此灿烂成熟的古烬文化,人类几乎不知其存在,正是因为没有人类活动的介入,它的文化、信仰保存完好。
甚至完好到连古烬王国遭到军队入侵的痕迹都保存着。
那王宫遗址所在的山体一侧,是一座修建了一半的石楼,那石楼只有十几米高,不足以与王宫齐高。
方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猜,当年入侵的军队,是想通过修建石楼,以此登顶踏进王宫,拿下古烬王。不过,这石楼不像是建成后被腰斩的,倒像是本就只修到了一半,尚未修完,这个王朝便覆灭了。”
“覆灭了?怎么灭的?那尸洞里的是?”胖虎惊道,“那里的尸体,就是古烬王室的?”
方回点头,“否则入侵军队是如何撤退,为什么不继续修建石楼呢?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当年一定发生了变故,古烬王朝提早毁灭了。兴许,石洞里不仅仅是古烬人的,还有入侵者的。”
“能有什么变故?火星撞地球啊?”胖虎听着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人家入侵古烬人的地盘,最终将双方都给折腾没了呢?
百里祭和方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口吻变得阴森,好似故意吓唬胖虎似的,“比火星撞地球,更恐怖。介入的,肯定是参与战争的双方都毫无可比性的杀伤力。”
仔细想想,战争带来的屠杀和掠夺,也的确不足以毁灭这个古老的文明,或多或少,它一定会留下踪迹的,怎么会无人问津?
至于古烬人的后裔哪去了?古烬人和入侵的军队,是如何从这世上消失的?真要仔细琢磨起来,细思极恐。
“还不兴是来了场天灾、瘟疫什么的啊……”胖虎被他俩这说书似的口吻吓得不轻。
叶谭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后,眉宇始终凝结,眼睛总是时不时向后方扫去,若有所思。
忽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叶谭的嘴,另一只手拼命试图将她往后带去。她眼中一沉,以叶谭的身手,是可以轻易挣脱的,但待视线的余光瞥到身后的人,叶谭的身形明显一顿,静了下来,任由对方将她带向了山体一侧隐蔽的岩洞中。
9
“小叶谭,是我!”
入了岩洞,对方这才猛然松开禁锢叶谭的手,踉跄着往后跌去,一屁股跌坐在地,喘着气。
“输云阳?”叶谭回过了身,此刻她的神情异常复杂,看了看洞外,又看向里头形容狼狈,似乎腿部还受了伤的输云阳,一时竟不知是该大声将大家唤来,还是该默不作声地与输云阳单独在此见面。
见叶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输云阳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不碍事,那天从尸洞逃出来的时候,中了一枪,不过问题不大。”
叶谭点了点头,神情依旧严肃,“为什么偷走神女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先不说这个。”输云阳缓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却仍然吊儿郎当地露出一丝痞笑,“你还记得神女墓吗?”
叶谭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神女欲凌驾于人之上,有着野心勃勃的宏愿,要让自己的军队,布满诸国,要取代天子。不,是成立凌驾于天子之上的政权,于是……晏肆杀了神女。
“神女墓中,我们都不能确定躺在那儿的是不是真正的神女,所以,无论是己渊,还是……那个人,神女的信徒,他们都在寻找神女真正的葬身之处。”输云阳眯起了眼,眼神犀利起来,蹲在地上,用石块画出一个诡异的图腾。
叶谭凑了过来,一见那图腾在输云阳手中成形,当即变了脸色……这是,这是那日在神女墓,曾经在叶谭手腕间出现过的图形,只出现了那么一瞬!
输云阳抬起头,看向叶谭,神情诡异:“看来你想起来这个标志了,丫头,你从未想过,自己是谁吗?为什么,只有你能肩负使命,杀了复制人?”
输云阳起身,自身上手忙脚乱地摸索了一番,摸索出一沓捏得褶皱的照片,试图以更多的证据去说服叶谭相信他要说的话。没等他开口,叶谭便忽然一挥手,啪的一声,将输云阳的手一挡,那一沓照片,当即如下雨一般,落了一地。
那飘落一地的照片中,是各式各样的神像,与他们先前在尸洞中所见一模一样,只是上色颜料未完全接触空气后产生反应并消失,手腕处,仍可见用颜料画出的那相同的图腾。
“丫头……”输云阳愣了一愣,他明显看到叶谭棕红的瞳眸冷冽了下来,看他的眼神,变得陌生。
“你想告诉我什么?”叶谭的神色微冷,“你背叛我们,来到这里,为了什么?是否,你从来没将我们,当成你的家人?!”
“丫头,圣主只有一个,但神女不止一人,它是一种血脉,拥有这种血脉的那部分人,就是神女的后裔。在当年,晏当家就试图对这一血脉,赶尽杀绝!”输云阳艰难地向前逼近了几步,无畏叶谭那冰冷得仿佛刀子一样质问着他的目光。
“但他没能斩草除根,这个古烬国的存在就是证据,他们供奉的神是谁?就是逃亡至此的神女后裔!晏当家并没有放过他们!”
谁能让一个古老的文明消失无踪,让这么多人,一夜之间灭亡?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灭亡他们的……是晏肆。
入侵的军队难以征服的政权,能够轻而易举覆灭他们的,只有晏肆!
“这样大规模的屠杀,谁能做到?”
叶谭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松动,面色微白,“晏肆说过,他的双手,曾经沾染的鲜血,亦是数不胜数。神女一族的出现,已经逆了天道,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丫头……”
“输云阳!”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叶谭忽然大声唤住了他,她一字一句问道,“我们是一家人,出生入死的一家人,彼此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输云阳一愣,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丫头,我无心离间你们。我只是担心你……晏当家为什么会留下你,将你留在匠门?见到你的第一眼,以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就该斩草除根的。”
“不,我信他。”叶谭的目光灼灼,身侧的拳头紧攥,“他说过,他不是神,并非无所不能,如何能双手不染鲜血,就推翻一个野心勃勃的王权?”
他不是神,也不是魔鬼。
10
输云阳闻言,是良久的怔忡。终于,他的面上缓缓地露出几分释然和松弛的神色,艰难地起身,一手执起叶谭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其上,将手心中的神女眼,郑重地交还给叶谭。
“丫头,既然你愿意信他,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输云阳忽然挑眉,又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圣主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族人,因而能够打开真正的神女墓的,也只有神女的后裔。这枚神女眼,蕴含着无数秘密,古烬遗址,只是其中之一。”
“输云阳?”
“这个地方,不能再继续深入挖掘,否则那些想要寻找圣主的信徒,欲打开真正的神女墓,就一定会盯上你。”输云阳笑道,“丫头,咱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那叫魏韩的,灭口。”
“什么意思?”
“那小子受雇于S集团,否则你以为,我寸步未离你们身边,能轻易掌握古烬遗址的信息?是他们,在寻找一切和神女有关的消息。本来我是想借枪趁乱处理了的,没法子,自己倒多了个血窟窿。”输云阳摊了摊手,示意受伤的腿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诸多。
“我知道了。”叶谭的神色严肃,顾不得再多说什么,立即折返到洞外,要将魏韩的事告诉晏肆他们,刚好便遇上了急匆匆折返回来找她的胖虎一行人。
“小叶谭,你去哪了?我们到处找你!”
胖虎、百里祭、方回皆是面色紧张,就连晏肆这样云淡风轻的人,也难得地失了风度。众人为了寻她,皆不免有些狼狈。
叶谭见状,来不及缓过这一口气,视线却是掠过他们,向四周扫视了一圈,顿时急了,问道:“魏韩呢?”
“对啊,那小子呢?”胖虎纳闷了,大伙光顾着担心叶谭的安危了,哪还注意得到那小子。
“他是……”
叶谭话音未落,立即有一面大网兜头罩下,瞄准叶谭而来。此地险峻,并不好施展开来,另叶谭避无可避,只能气愤地在其中挣扎着。
“混蛋!”就连一向文质彬彬的百里祭都忍不住骂出了声,胖虎、方回二人也当即戒备了起来。
忽然,一颗烟幕弹在他们之中炸开来,视线顿时一片模糊,附近的岩洞、土墙后方跳出了人。这一次,他们不配枪,手持着冷兵器,朝护在叶谭周侧的胖虎等人袭去。
他们的身手狠厉敏捷,是专业的打手,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这里人迹罕至,就是在这里把胖虎他们结果了,也未必会有人知道。
连胖虎都自顾不暇,更遑论百里祭和方回这二人。衣服裂帛的声音袭来,三人几乎已经多处受伤,被锋利的冷兵器袭击,皮开肉绽。
“放肆!”晏肆眉眼一沉,当即眸中严厉,他手心一翻,那些伏击他们、手持冷兵器的人,当即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像热浪席卷而来,令他们手中的刀刃发红,变软,弯曲。
可即便如此,晏肆仍然没有伤他们的性命,这伙人索性将手中的兵器一丢,赤手上阵。
“老板说了,复苏神女的关键在她,带走那女人!”
“蔡侯王,你非善类,何时也这般仁慈了?”己渊不远不近地站在地势高处,漠视着下方的狼藉场面。输鹊的人虽一时半会儿拿晏肆没办法,无法从他手中带走人,但晏肆若不动手杀了这些废物,这事,可没完没了了。
11
“住手!”
就在此时,一声厉喝传来,那伙打手竟忽然住了手,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二爷……”
“云阳老哥?!”
“老痞子!”
只见输云阳一瘸一拐地急匆匆从后方追上来,那伙人一见是他,都有些犹豫。
“回去问问你家大老板,我说了帮他寻找神女留下的遗迹,他也答应我不会轻举妄动,现在你们在做什么?!”
“可是二爷……”
输云阳一瞪眼,“可是什么可是?你爷爷我的话不中用了是吧?跟老子回去!大老板那儿,爷爷我自会交代!怎么着?我这话没人听,输家正常人可没几个了,你们就不怕爷爷我从这儿跳下去,你们回去怎么跟大老板交代?”
这话一出,倒是起作用了。那伙人虽然不甘,但还是怕输云阳有个好歹,不好交代,只好收了手,个个狼狈无比地跟随着输云阳,原路折返。他这态度摆在这儿,这次肯定是不能拿匠门怎么办了。
输云阳自始至终,一句话未和晏肆及匠门中人多说,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多看他们一眼。直到输云阳带着人走了,浑身是伤的百里祭、胖虎和方回才相互搀扶着起身,和晏肆一起将被罩住的叶谭给解救了出来。
“他们是几个意思?”胖虎边忙着扒拉那网,边一头雾水地问道,“先前不是还求咱们当家帮他们复苏什么神女,这次咋冲着咱们小叶谭来了?”
胖虎这话,没人能回答他。
叶谭身上的网撤了,但始终没有起身。晏肆伸手扶她,叶谭抬头,对上晏肆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的嘴唇动了动,一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阳老哥背叛了我们吗?”方回一直没能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输云阳怎么就跟着那伙人走了?不对……是带着那伙人走了……
“他背叛的,是他的家族。”百里祭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回答了方回这个问题。
终于,叶谭收回了怔怔看着晏肆的目光,摊开了手心中躺着的那枚神女眼,开了口:“不,他谁也没有背叛,他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他从一开始进入匠门,就是怀有目的的,但那些出生入死的经历,也都是真实的。
晏肆的目光落在叶谭手中的神女眼,那必然是输云阳交还给她的。他没有再过多地追究输云阳的用意,只开口淡淡地吩咐众人道:“回去吧,该给刘队的交代,我们已经找到了。神女眼也已找回,该走了。”
“是……”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
“晏肆。”忽然,叶谭拽住了晏肆的袖子,晏肆低下头,深邃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叶谭顿了顿,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发涩,问出了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我是谁?为什么……不杀了我?”
“小叶谭!你怎么问这个问题?当家怎么可能要杀你?别开玩笑了!”胖虎当她开玩笑,傻乎乎地插嘴道。
晏肆神色微怔,风呼呼地吹着,叶谭维持着拽着晏肆的袖子,定定凝视他双眸的姿态不变,晏肆亦如定住了一般。
许久,他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出的话,也如这风,轻飘飘地散进了这天地间。
“因果循环,你的职责,终究是杀了我,还天道一个秩序。”
叶谭身形一颤,犹如落入了冰窖——你的心,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吗?
编者注:本文为《匠门土师爷II》第十二篇,本系列每周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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